西湖夜雪飞
2018年03月28日 【健康号】 周行涛     阅读 8398

西湖夜雪飞 雪在微信里随言起舞,这终究是互联网+的雪。跑步时天未亮,空气清润细寒,但并没有初雪清新的气息,一丝也没有。没有雪的冬天是真的冬天吗?没有经历严寒威逼,春天会是蓬勃的春天吗?从来很少很少。早雪杳然,迟早会来。 晚至的雪,被期盼愈久,蕴含更多迫切,今年又何尝不是。我飞去山城重庆途上,还不时刷看宁绍平原的雪是否已经飞扬起来。我更记起有一年雪尚未至,就有杭城的近视术后家长邀我孤山踏雪探梅,很惊讶于他怎么揣摩到在风花雪月之中,我最爱是雪,而且探过西湖夜雪。 为看夜湖之雪,二十多年前的岁末,我听了气象预报,下午从宁波乘绿皮火车去杭。雪落黄昏的出口熙熙攮攮,边角“红楼”门前冷冷清清,细小的雪籽在路灯下飘浮。我坐公车去湖滨,车开得很慢,半路熄火。冒失挤上一辆车,没想到这车一直开,过了岳庙还不见停,我大喊之下才放我踉跄下来,路上雪花狂舞,我直打寒噤。 我撑伞在雪中踯躅而行,天暗雪重,仿佛置身寒穹旷野。幸而我认得岳庙,我曾在细雨绵绵的集体春游时拜蔼过岳飞墓,那壮怀激烈的“满江红”至今能诵,知道沿着岳庙走可到西湖边上。雪一直很紧,我也走得很快,走近庄穆庙宇时我不自觉放慢脚步。 只见静穆门前皑皑积雪,孤寂无人,抬眼望高楼,雪片飘过流檐翘角,飞向咫尺之外的墙内。我想那墙院之内的苍虬松柏必已雪压而不倚不折,无惧风雪默默守护着悲情义魂。雪如飞花,绵绵不绝,我有些发怔,仿佛量子纠缠回旋到宋都雪夜,金戈黯然,山河破碎,这一刻孤独苍茫。 静静地伫立良久,雪飞满了我的衣袖,飘忽到我的脸上,在朦胧灯影间逸散我的视线。我向湖滨走去,眼前人稀车少,雪絮时稀时密,脚下新雪跟着我的脚步,沙沙沙轻叹。 到湖边,雪铺湖堤,天与湖空濛难分,远山近树影影绰绰。路灯似晃非晃,飞雪如万千素蝶仿佛要扑面而来,却又遥遥地无声地堕落在湖面……雪在下,我来时的脚印默默地消失了,雪还在下,我恍如梦游在未央之夜,不忍多走一步。 我当晚走两个多小时回到火车站,第二天照常上班,因为宁波也下雪,没人想到我竟然去西湖看夜雪。后来再没见过这样的雪境,时光愈远那情形愈历历在目,疑心自己心老已如故旧之人。西湖之春很美,但春不如夏热烈,秋不如冬沉静,晨湖不如暮湖,日湖不如月湖,雨湖不如霜雪之湖,我曾身临其境,念念难忘,在微信飞雪的时代,我更如何忘却? 我飞到山城,一出舱门就感觉到清冽的寒风中,有雪籽在云层间落下的气息,好似南方雪来的暗语。但重庆冬天很少下雪,更很少下大雪,我可能多虑了。由于飞机延误较长时间,打乱我原定当晚飞返的计划,最晚航班也不及,我只好改签,望明天准时飞。夜阑已深,我加紧准备。 做好准备的还有彭博士,我很赞她举办近视全飞手术的患者教育论坛,这也是我飞来的缘由。在专业性越来越细分的今天,即使是眼科专业的同行对于近视手术也不免会有一些谬误,更别提很多患者本来就对眼病知之甚少,健康教育是重要的一环。我一直记得08年1月暴雪期间找我的一位近视术后患者,如果术前有细致的宣教,可能会早些发现异常。 那年初我在HolladayLASIK Institute访学,又去访霍普金斯,巴尔的摩也下雪,雪厚路深。飞返上海,空中看到白茫茫无边的雪野,差点误以为到了北国,原来是南方多年未遇的暴雪。一下飞机,比巴尔的摩还冷。 更冷的是在廊桥上接到第一个电话,有位22岁的年轻人,四年前在甬做了LASIK,后来有“反弹”,去过一些医院,那些医生说近视手术“容易反弹”,无特别处理。小伙子半年前去新疆,七天前视力更差,医生诊断为“视神经炎”“缺血性视神经病变”,已用上激素。患者已赶去机场,傍晚到我院。 我立刻提心吊胆,直觉这不是普通的反弹或者炎症。乌鲁木齐也是大雪,飞机一直延误。一早一看眼底,我马上找孩子的父亲谈,温和老实的他在听了我的话后强忍泪水。转到华山医院行“嗅母细胞瘤”的手术,病理证实为前颅底浸润性小细胞低分化癌。他挺过了那个冬天和第二个冬天,但没有挺过后来。 我很怜惜他,但无能为力,这个疾病的终点太短了。同时我也很痛惜,一开始就不是“反弹”,一项常规的验光,一项常规的地形图,一项常规的眼底检查,一项常规的视野检查,都有助于第一时间帮助诊断,但都没有做。诚然这个病例有太多因素,并非医生之过,但若医生和近视患者广泛知晓这些注意事项,也许可以更早发现。近视术后回退比率非常少,且可通过预设度数和术后药物防控来改善,但错误地认为“近视反弹很普遍”,患者误以为视力变化是近视手术“反弹”所致,没有对不能解释的变化以警惕,较长时间没去进一步检查,直让人反思。 另一位患者是我二十六年前遇到的,因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一直认为“高度近视的视力就是差的”,对视力恶化不以深究,差点连手术也太迟。他是一位中学老师,由他的女儿陪来,要求配换眼镜。记得那也是雪天,很小的雪,落地即融。他孝顺温和的女儿把之前的病例一一给我看,三年多来一直在看,高度近视、轻度白内障、慢性结膜炎….. 已有诊断处理,视力却越来越差。我检查之后,觉得这些都成立。他说,看了好多年了,高度近视实在太困扰他,但也习惯了。正要离开,他的女儿说,刚才来院时经过附近那座小桥,他与擦肩而过的熟人连招呼都不打,他的视力太让人担心。 她的话让我很警惕,我做了最最简单的视野测试,发现视野异常,虽然他的眼底看起来还好,我毫不犹豫断定他需要拍片。我当时是最初级的医生,完全没有临床经验,没有带教老师,只好把教科书主要章节先全背下来,然后战战兢兢看病。好在把他的垂体肿瘤诊断出来时还算不晚,手术预后较好。这类高度近视者重要的是视觉保健和自检意识,若有切实的健康教育,可以尽早发现,或许视觉功能还可保留更好。 近视眼作为最普遍的眼疾,需要健康教育渐成共识,另一方面,健康教育也不仅仅是针对患者,也要同时针对医生同行。在国内近视手术量稳步增加、近视手术日新月异之际,针对手术、术后随访和远期注意事项等,任何新形式的健康教育模式都值得尝试。这次匆匆来重庆,更感到无论是全飞还是ICL,无论表层还是快速交联,一路上,总会有风雪。 人人心空飘雪,夜在微信无眠。夜更深沉,忧郁凝望,期待雪似寒梅传来春的消息。重庆的雪意随夜沉更浓,而我,哪年能再见西湖飞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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