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淦教授应用药对治疗胃肠疾病经验拾萃2
2018年07月04日 【健康号】 赵长青     阅读 11709

蔡淦教授应用药对治疗胃肠疾病经验拾萃2

 

蔡淦(1938-),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主任医师、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首届上海市名中医,第三、第四批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制指导老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脾胃病重点专科学术带头人。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西院肝硬化科赵长青

    赵长青(1972-),中西医结合临床医学博士,长期从事中西医结合肝病、消化系统疾病的临床工作。入选全国第四批名老中医继承班,师从名老中医蔡淦教授。

 

蔡淦教授从事中医内科医疗、教学、科研工作近五十载,学验俱丰,临证遵循李东垣脾胃学说和吴鞠通“治中焦如衡”的学术思想治疗各种疑难病证,尤其擅长胃肠疾病的治疗,疗效卓著,医名远扬。蔡师熟谙医理,对中药的性味、功效、配伍等有独到见解,其用药虽多溯源于典籍,却遵古而不泥古,每多创新。在临证选方用药时常细心揣摩,以使虚实兼顾、寒温得宜、升降并调、气血同治、刚柔相济、动静结合,形成了一系列独特的用药经验,尤其在药对的应用上颇具匠心。笔者有幸侍诊于侧,现将蔡师治疗胃肠病常用药对举例于下,以飨同道。

 

1蒲公英合连翘

蒲公英味苦甘、性寒,入肝、胃经,具有清热解毒、散结消肿的作用。连翘味苦、性微寒,入肺、心、胆经,具有清热散结消痈的作用。

《本草求真·上编》言及蒲公英时,认为其治“内消须同夏枯、贝母、连翘、白芷等药同治”。受此启发,蔡师临床上常以连翘配蒲公英,用于治疗阳明热盛移于大肠,或湿邪郁结日久化热,壅塞肠腑所致的便秘。一者,蒲公英可泻诸经之火,连翘可清三焦郁热;二者,连翘尚可疏理肝气,肝气疏泄条达,则气机升降正常,腑气得通;三者,蔡师依据多年临床经验认为,蒲公英还有轻泻作用,对于改善慢性便秘有很好的功效。

蔡师在治疗兼夹有湿热证的慢性胃炎时也常用此药对。蔡师认为慢性胃炎往往是虚实夹杂之证,常以脾虚肝郁为主要病机,兼夹有湿热内阻之证。治疗需在健脾疏肝的基础上,加入蒲公英、连翘等以增强清热化湿之力。同时,此药对还能兼制疏肝药的辛燥之性。

蔡师研习蒲公英、连翘的现代药理研究结果,认为两药还具有不同程度的抗幽门螺杆菌的作用,对于辨证属胃火炽盛兼有幽门螺杆菌,又因种种副反应不能使用西药三联或四联疗法杀菌,或西药杀菌疗效不佳的慢性胃炎患者,常加用此药对以抗幽门螺杆菌。蒲公英常用剂量为30g,连翘常用剂量为12g。蔡师认为蒲公英用量宜大,否则其清热之力不彰。

 

2柴胡合黄芩

柴胡味苦辛、性微寒,入肺、脾、肝、胆经。本品味薄气升,既可透表泄热,又可疏肝解郁、宣畅气机,且可引清气上行,升阳举陷。《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上品》言“柴胡,肠胃之药也”,认为其“气味轻清,能于顽土中疏理滞气”而“主肠胃”。黄芩味苦、性寒,入肺、胆、胃、大肠经;其苦可以燥湿,其寒可以清热,且其性善沉降,可泻肝胆实火,清下焦湿热。

柴胡、黄芩均是少阳病主方小柴胡汤的核心药物。蔡师熟谙经文,认为柴胡、黄芩相配不仅可和解少阳,还可治疗《伤寒论》小柴胡汤证中与胃肠相关的病症,如“干呕”“不欲饮食”“大便硬”“大便溏”“哕”“腹痛”“腹满”“心下满”等。此外,蔡师认为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柴胡、黄芩配对,一升清阳,一降浊阴;一疏透和解,一清解而降,从而升不助热,降不郁遏,疏透中有清泄,相辅相成,自可燮理阴阳升降之枢机。蔡师常以此药对治疗急慢性胃炎、消化性溃疡、胃肠功能紊乱等症见胃脘部灼热疼痛、痞满、默默不欲饮食、干呕、口苦、咽干等。尤其对于口苦一症,予此药对,常能应手奏效。蔡师应用柴胡和黄芩时,柴胡用量多有变化。若和解少阳、清热袪邪,用量较大,可达30g;若疏肝解郁理气,用量多在9g左右;若升举清阳,用量则一般仅为3-6g。而黄芩用量则是根据患者之热势而定,少则6g,多则15g。

 

3海螵蛸合瓦楞子、白螺蛳壳

海螵蛸味咸涩、性温,入肝、胃经,具有收敛止血、制酸止痛等功效。瓦楞子味咸甘、性平,入肺、胃、肝经,善走血分,能破血结、消痰滞、软坚散结,还可止痛、制酸。白螺蛳壳味甘淡、性平,朱丹溪认为其可“治痰积及胃脘痛”,《现代实用中药》载其可“治胃痛及胃酸过多”。三味药物的主要成分均为碳酸钙等,在胃中可中和胃酸,并能在溃疡表面形成保护膜,从而使溃疡面炎症吸收,出血停止,疼痛减轻。三药协同使用,有制酸、止痛、止血、收敛溃疡创面等作用。

蔡师依据典籍和现代药理研究,将此药对应用于反流性食管炎、消化性溃疡、慢性胃炎等消化系统疾病,疗效确切。此类疾病临床一般表现为胃脘灼痛、嘈杂、烧心感、泛吐酸水等,奥美拉唑、雷贝拉唑等质子泵抑制剂虽可一时见效,或是经年累月不能停药。对此,蔡师常在健脾疏肝的同时,加用海螵蛸、瓦楞子、白螺蛳壳药对治疗,不仅可以消除或明显减轻患者的临床症状,而且有利于逐步减少西药的用量,直至停用西药。此药对中的瓦楞子和白螺蛳壳,蔡师皆用煅制之品,认为煅制后制酸功效更彰。蔡师用此药对,或煅瓦楞子和海螵蛸同用,或煅瓦楞子和煅白螺丝壳同用,甚则三药共用,其用量均较大,常用剂量为30-60g。

 

4马齿苋合凤尾草

马齿苋味甘酸、性寒,入心、肝、脾、大肠经,具有清热解毒、利水去湿、散血消肿、凉血止血、止泻利之功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马齿苋对痢疾杆菌、伤寒杆菌和大肠杆菌等有较强的抑制作用,素有“天然抗菌素”之称。凤尾草味苦、性寒,入肝、胃、肺、大肠、膀胱经,具有清热解毒除湿、凉血止血的功效。

蔡师常用此药对治疗腹痛、腹泻、便下赤白黏冻、里急后重等中医辨为“痢疾”的病证,即现代医学之急慢性细菌性痢疾、阿米巴痢疾、炎症性肠病(溃疡性结肠炎、克隆恩病)等。此类疾病一般病位在肠,与脾胃有密切关系,多由感受外邪和饮食不节,致湿热疫毒蕴结于肠腑,大肠传导失司,气血壅滞,脂膜血络受损化为脓血而发为痢疾。蔡师认为痢疾最当察虚实、辨寒热,对于辨证属实、属热者,当以马齿苋、凤尾草清化肠道湿热。马齿苋、凤尾草二药均入大肠经,相须为用,可使其清热解毒除湿、凉血止血之力倍增。在此药对基础上,还当配以调气行血之药,以更好地发挥作用。所谓“调气则后重自除,行血则便脓自愈”。而对于痢疾辨证属虚、属寒者,此药对还当配以温补脾肾药,使其既能发挥清肠的功效,又可苦寒而不致伤正。对于慢性痢疾患者,还当时时顾护胃气,可在健脾益气、扶助中焦的基础上,佐以此药对。蔡师临证使用马齿苋、凤尾草的常用剂量为15-30g。

 

5砂仁合白蔻仁

砂仁味辛、性温,入脾、胃经,具有辛散温通、醒脾消食、开胃止呕、行气止痛的功效,为醒脾和胃之要药。白蔻仁味辛、性温,入肺、脾、胃经,其上行可入肺,以宣发理气、行气止痛;中可入脾胃,以化浊散寒、开胃消食。

砂仁香气较浓,温燥之性略强,功专于中、下二焦,偏于燥湿散寒,以醒脾宽中为要。白蔻仁芳香气清,温燥之性较弱,功专于中、上二焦,偏于调畅胃气,以止呕止痛为长。“三焦利,脾胃运,则诸证自平矣”(《本草备要·草部》)。二药相须为用,能宣通上、中、下三焦之气机,可开胸顺气、行气止痛、芳香化浊、醒脾开胃、和中消食,适用于脾胃虚寒、湿浊内蕴、气机不得宣畅所致的纳呆食少、食积不消、胸闷不舒、脘腹胀痛、反胃、呕吐等症(现代医学之功能性消化不良、慢性胃炎、胃肠道功能紊乱等)。一般滋补之药如熟地黄等,味重滋腻,若不佐以消导之动药,则容易妨碍胃气,影响药物吸收。蔡师认为砂仁、白蔻仁其性流动,为动药,可行滞气,能辅助各种滋补之静药,使气血流行而不滞。因此,蔡师在使用大队滋补之药补气养血的同时,必在方中加入此药对,以醒脾开胃,使补药流动,易于消化吸收,从而有利于发挥药物的滋补作用。蔡师认为此药对只可作为佐使之药,用量不宜过大,且芳香之品不宜久煎,一般用3-6g即可。

 

6黄连合吴茱萸

黄连味苦、性寒,入心、脾、胃、肝、胆、大肠经,是泻火解毒、清热燥湿、厚肠止泻的佳品。吴茱萸味辛苦、性热,入肝、胃经,善调脾胃升降,为治呕要药,既能温中散寒、降逆止呕,又可疏肝解郁、行气消胀、散寒止痛。

蔡师常以此药对治疗证属肝火犯胃、胃失和降及寒热错杂,临床表现为胃脘痞满、呕吐吞酸、嘈杂嗳气、胁肋作痛之消化性溃疡、反流性食管炎、急慢性胃炎、功能性消化不良等疾病。《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呕吐酸……皆属于热。”黄连苦寒泻火,可直折上炎之肝火。吴茱萸辛散温通,开郁散结,性质沉降,入中焦,长于散寒止痛、降逆止呕;且吴茱萸入厥阴肝经,行气解郁,能引热下行,故以为反佐。两药相伍,辛开苦降,一寒一热,寒者正治,热者从治,共奏清肝泻火、降逆和胃之功。

蔡师认为,临证治疗寒热错杂之证,分辨寒热轻重比例相当重要,用药的剂量应随寒热的多少而变化。对于热象较甚,表现为口苦咽干、舌红苔黄等,当重用黄连(多者可用至6g),少佐吴茱萸(1g);反之,对于寒象较重,表现为胃脘冷痛、干呕、吐涎沫、舌淡红等,则当重用吴茱萸(多者可用至6g),少佐黄连(2-3g);若寒热势均,则黄连、吴茱萸等分为宜。

 

7枳实合白术

枳实味苦辛微酸、性微温,入脾、胃经,其苦寒降气,长于破滞气、行痰湿、消积滞、除痞塞,为脾胃气分之要药。白术味甘苦微辛、性温,入脾、胃经,既能补益脾气,又能燥湿利水,助中州之运化,为培补脾胃之要药。《本草汇言》言“白术乃扶植脾胃,散湿除痹,消食除痞之要药也。脾虚不健,术能补之;胃虚不纳,术能助之”。

    枳实辛散性烈,苦泄降气,以消为主;白术甘缓升补,以补为要。枳实以走为主,白术以守为要。两药合参,一消一补,一走一守,一急一缓,相互制约,相互为用;泄中有补,补而不滞,消不伤正,共奏健脾消痞除满之功。临床主要用于治疗脾胃虚弱、饮食停滞所致的脘腹痞满、食少不化、不思饮食、大便不爽等症。蔡师临床根据虚实辨证之不同,枳实和白术的用量亦有轻重之变化。虚多实少,则补多泄少,白术用量宜大(30g),且多炒用;实多虚少,则补少泄多,枳实用量宜大(15g)。蔡师还常以此药对治疗便秘,此时白术则多重用、生用,用量一般为30-60g。蔡师认为生白术通便之关键在于使脾运水湿的功能恢复正常,而为胃行津达液,再加其自身质润多脂,从而运下通便。

8苍术合白术

苍术味辛苦、性温,入脾、胃经,既能苦温燥湿健脾,又可芳香化浊,为治疗中焦湿困之要药。如前文所述,白术甘温补脾燥湿,为治脾虚之要药。二药合用,为健脾燥湿最常用的配伍之一。

黄元御云:“白术守而不走,苍术走而不守,故白术善补,苍术善行。”《得配本草》认为,妄用白术可“令中气愈滞,胃中愈闭,肺金绝其元”。若配苍术之芳香健胃,则可防白术“闭胃气”“绝金元”之虑。而苍术辛散,过用有耗气之弊,配白术补气守中,则可顾其耗气之虑。二药相伍,一散一补,一走一守,一胃一脾,动静结合,补而不滞,则中焦得健,脾胃纳运。蔡师常用此药对治疗脾胃不健、纳运失司导致的消化不良、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各种消化系统病症。对于两药的用量,多遵《本草崇原·卷上本经上品》之法度:“凡欲补脾,则用白术,凡欲运脾,则用苍术。欲补运相兼,则相兼而用。如补多运少,则白术多而苍术少;运多补少,则苍术多而白术少。”蔡师临证一般根据虚实偏重之不同,剂量在10-30g之间调整;虚则重用白术补脾,实则重用苍术燥湿。

 

9附子合干姜(炮姜)

附子味辛甘、性大热,走而不守,为通行十二经之要药;其温肾回阳,能升能降,内达外散,为补助元阳之主药。干姜、炮姜味辛、性热,入心、肺、脾、胃经。干姜,炮姜虽源于一物,但干姜辛热,燥烈之性较强,长于温中回阳;炮姜苦温涩,辛散作用大减,善能温中止泻。

陶节庵有“温经用附子,无干姜不热”之说。附子、干姜二药均辛热,同气相求,相须为用,可使回阳救逆、温中散寒的作用大大增强。张仲景用附子回阳救逆之时,就必用附子与干姜相配。二药配伍,附子祛外寒,干姜暖内寒,一走一守,通力合作,确非他药所能及也。且附子、干姜同煎,又可降低附子的毒性,防止发生中毒反应。蔡师治疗上消化道出血后四肢逆冷的患者,常以附子配干姜回阳救逆。对于中焦虚寒症见胃脘疼痛、喜温喜按的慢性胃炎、消化性溃疡等,也常以附子配干姜温中止痛。古人有“干姜能走能守,炮姜守而不走”之说,因此对于溃疡性结肠炎、克隆恩病、肠易激综合征等表现为肠胃虚寒而主症见泄泻不止的患者,蔡师则常以附子配有收涩之性的炮姜暖中下二焦,温中固下。常用剂量一般为附子10g,干姜(炮姜)6g。

 

10半夏合陈皮

陈皮味辛苦、性温,入脾、肺经,其辛能散、苦能燥、温能补,伍补药则补,配泻药则泻,同升药则升,协降药则降;其既能行气健脾、调中快膈,又可健脾燥湿、导滞消痰、止咳平喘,还能健脾和胃、降逆止呕。半夏体滑性燥,能走能散,能燥能润,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散结消痞之功效。

半夏、陈皮伍用,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之四》之橘皮半夏汤。半夏长于燥湿化痰、降逆止呕,陈皮长于理气健脾、燥湿化痰。人身以气为主,气顺湿除,则百病散。二药参合,半夏得陈皮之助,则气顺而痰自消,化痰湿之力尤胜;陈皮得半夏之辅,则痰除而气自下,理气和胃之功更著。“脾喜燥恶湿”,二者相使相助,共奏燥湿化痰、健脾和胃、理气止呕之功。蔡师认为各种慢性胃病,病程日久,多存在脾虚一证。脾为运化水湿之脏,脾不运化则水聚为痰;而胃为 “水谷之海”,脾胃失和、痰湿中阻可引起气机不畅,导致脘腹胀满、恶心呕吐等症。蔡师常以此药对治疗各种慢性胃病,尤其是兼有咳嗽、咯痰等肺系症状之患者;半夏常用剂量为9g,陈皮常用剂量为6g。

 

参考文献

1.     周震. 蒲公英药理研究与临床应用[J]. 光明中医,2009,24(9):1801-1802.

2.     纪贤凯,谢如华.蒲公英冲剂治疗幽门螺旋杆菌的临床疗效观察[J] . 实用中西医结合杂志,1995,8 (1):17.

3.     陈芝芸,项柏康,朱林喜, 周亨德,吕宾. 100 味中药对幽门螺旋杆菌作用的实验研究[J].  时珍国药研究,1996,7(1):25.

4.     刘宗林. 马齿苋药理作用与临床应用[J]. 安徽医学,1997,18(4):57-58.

 

提示x

您已经顶过了!

确认
6
|
赵长青
主任医师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
肝科,肝硬化科,中医...
各种慢性肝病,肝硬化及并发症、脾胃病,慢性虚损性疾病
去Ta主页
Ta最近的文章 更多 |

热门文章

请选择举报原因
垃圾广告信息
色情低俗内容
违规有害信息
侵犯隐私、虚假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