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刘彦国:我的手汗症职业人生
2019年08月22日 【健康号】 刘彦国     阅读 8777

我是中国第一个专题研究手汗症治疗的临床医学博士。手汗症及交感神经手术能够成为我的研究生课题,以及目前的一个特长,其中有很多值得回忆的故事。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胸外科刘彦国

记得那是在2001年的12月,当时我还在读研究生,我们胸外科和心内科的胡大一主任一起举办一个长QT综合征治疗的学习班,其中外科治疗部分是采用我们的胸腔镜交感神经切除手术,由我的导师王俊教授和台湾的林建智医生讲授。我那个周末无事可做,便去听课。导师在会场碰见了我,见我来听课,以为我很感兴趣,就随口说:“你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手术,尤其是在手汗症治疗方面,还有很多空白,值得深究。”

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嘱咐,划定了我一生的科研方向!

手汗症和交感神经手术是胸外科的一个偏门,一般的胸外科专家都很少懂。我当时更是一窍不通。于是就想从教科书看起,结果发现,没有一本中文专著上讲到过此病。没办法,又上网查文献,到图书馆找原文看,做笔记,并复习与之有关的解剖、生理和病生理知识。这时我才注意到,人类对于植物神经(包括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两种)的形态和功能的认识,还停留在一个十分粗浅的阶段。在很多部位,连最基本的神经支配范围都还说不清楚。为了避免误判,我专门跑到北大医学部的校图书馆,到馆藏最深处的英文原版书架上找参考书看,结果证明我的看法是对的;人类采用交感神经手术的办法治疗手汗症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在手术方式上还似盲人摸象,全凭临床总结,而无任何生理或病生理的结论做基础。我原本计划总结总结,写一篇综述交给领导了事。结果不曾想,越学习发现的问题越多,每一个问题究下去,又有好几个问题等着你,于是,就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2005年我博士毕业,毕业课题原本要选肺癌方向,做组织微阵列研究。但在做了很多细碎的铺垫工作后发现,那部分病例资料信息残缺不全,部分标本缺失,失访太多,很难得出有说服力的结果。我这个人很不喜欢轻描淡写、似是而非的研究。故等到肺癌研究进展受挫后,自然想到之前做过的手汗症治疗研究。于是主动找导师提出换题。王俊老师听完我的想法后很同意,也很支持我。于是我就放手开始做了。

我注意到手汗症手术在应用解剖学方面的空白,于是就设计了一个专门研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北京大学医学部,找到时任的解剖教研室主任于恩华老师请教,说明我的想法,恳请与他们合作,进行一些尸体解剖研究。于老师听了后,让我回去写个详细的方案拿来再说。我很兴奋,回去后彻夜构思撰写,形成了一个六页的计划书,包含了预期研究工作的方方面面。次日拿去找于老师。于老师仔细翻看后,大概是被这个年轻人的认真劲儿打动了,答应帮忙,按合同做,但约法三章,要我只能动上胸段交感神经这一小小块地方,其它地方绝不许有任何损伤。我立刻答应,心中十分感激。他派了教研室的石献忠老师协助我。石老师人淳朴厚道,工作一丝不苟。我们俩人配合地特别好。好几次,夜里已经很晚了,整栋解剖楼都没有了人,我俩还在挑灯夜战,一个人牵拉显露,一个人解剖测量。后来北医的标本不够了,石老师又帮我联系首都医科大学解剖教研室,去他们那儿补充做了十几个标本。半年之后,我和石老师从不同角度的文章先后发表在《中华胸心血管外科学杂志》和《中国临床应用解剖学杂志》。

这是中国第一个胸交感神经手术的应用解剖研究。2009年我们的研究成果获中华医学三等奖。在做科技查新时发现,我的这篇文章引用率极高,只要讨论手汗症手术方法,几乎都会引用到此文。

我现在还记得,当年我做这个的时候,有同学嘲笑我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做大体解剖!能毕业吗?”我不以为然,原因是我找到了很准的切入点。我很怀念与石老师一起工作的日子!衷心感谢那些捐献了珍贵尸体标本的仁人先贤!

针对当时手汗症手术方式上的混乱,我大量阅读不同年代的英文文献,厘清术式转承发展的迁延经过,并前瞻性地设计了两个最新术式的随机对照研究。为了说服当时病例数较大的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胸外科参与我这个多中心研究,我专门写了长长的“致杨劼主任的一封信”,深入浅出地分析了这个研究的价值,以及安全性、可行性等。针对杨主任的顾虑,我逐条分析解释。我们的研究取得了重要成果,发现了能够规避代偿性出汗这一手术并发症的新方法。2006年和2009年,我们的文章陆续在国内和国外发表,引用率同样很高。在我们之后,国内外才陆陆续续出现类似研究,但几乎都是我们工作的翻版。我们完成的是国际上第一个针对手汗症两种新术式的RCT研究。这些年,在国际上多个针对手汗症的治疗的指南或专家共识中,都将我们的这项研究结果列为最核心的循证依据之一。

有的研究生在上学期间做一个课题,发一篇文章。一旦毕业之后就丢弃在一边儿,另起炉灶做别的事儿了。我则一直专注至今,不断优化细化诊疗技术。2009年提了副高级职称之后,又先后协助王俊主任指导了两名博士生继续手汗症领域的研究工作,提出了手汗症治疗的“个性化、个体化”理念。王俊教授是我这十几年工作一直的上司,非常支持和关心我在这方面的工作,来北大人民医院就诊的手汗症病人科里安排统一交由我一个人负责,手术由我一个人亲自做。

正是科室领导和同仁的鼎立支持,加之我的专注努力,使我的名气越做越大,国内外的手汗症病人都过来,病例数逐年快速上升。目前我个人每月手术的手汗症病人最多时可达三十多例,每年二三百例。今年夏天,我到美国梅奥医学中心(Mayo Clinic)及阿拉巴马大学伯明翰分校医院(UAB Hospital)专门交流学习手汗症,又与国际交感神经协会主席,丹麦的Peter Licht交流,国内外同行对于我们的工作十分倾佩。我们创造出了国际手汗症治疗的北大品牌。

手汗症病人都是一些其它方面十分健康的年轻人,他们一方面深陷在一双先天性手掌滴水的晦暗世界里,感觉自己就像个怪胎,痛苦不堪;另一方面,毕竟只是一个影响生活质量的良性病,不能够允许手术带来任何后遗症。这对于我们这些手术医生提出了很高要求,我们需要细致再细致,改进再改进。同样是手汗症,在不同人身上有不同表现,怎样实现最好的个性化、个体化治疗,需要有经验的医生认真把关。当前,研究还在路上,我们还在不断努力。但遗憾的是,有个别同行哗众取宠,制造这样那样的“创新”噱头,抓眼球,抢病人。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包了一层空皮儿的空概念,甚至是舍近就远,舍易就难。但外行人不懂,尤其是病人不明就里,有病乱投医。常有病人就此咨询我,比如问问“神经点断术’是国际最新技术,你们为什么没采纳?”我很无语,我要说这是无端制造概念的“瞎掰”,别人可能会觉得这是同行相轻!惟愿同道们以病人健康为重,惟愿病人慎之又慎。毕竟,这个病早一天治,晚一天治都无大碍。还是看清了再说为好。

我们北大医学部生理系的韩济生院士毕其一生精力研究针灸的治病机理,终成大果。我从上大学时就多次听他的课。这些年,只要他来人民医院开讲座,我就跑过去听,每听一次都有新收获,韩老师的研究在几十年里扎扎实实地一步步深入,一步步拓开,对我启发很大。我很钦佩,并打心眼里喜欢韩老师的专注和持之以恒,常以他为偶像和人生的标杆,来鞭策自己的手汗症工作。我希望我的手汗症人生也能像他一样,越走越稳健,越走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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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国
主任医师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
胸外科
手汗症、肺癌、胸腺瘤、肺大泡、气胸;胸腔镜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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