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科医生看牙记
2018年08月06日 【健康号】 周文丽     阅读 4842

常有患者问到,你们也会去医院看病?医生亦吃五谷杂粮,孰能无病。近日牙齿隐隐作痛,只能求医。我向来是个臭美的人,觉得熟人看牙是件很毁形象的事情。大概两三年前到南京啃了一顿很美味的小龙虾,把门牙的烤瓷冠啃松了,本院口腔科J医生帮我摘下冠时,我问她,会不会以后在医院碰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缺了门牙的老太太。J姐姐笑笑说,不会的。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或许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亦或许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那一刻她的身份是医生而不是姐姐。但很多时候见到她,总不自主地会想起自己没有门牙的样子。上海长征医院肿瘤科周文丽

J医生技术很好,人也超级nice,所以纵使再在乎形象,还是麻烦她看了很多次牙。多年前填补的牙出现了疼痛,因实在不再好意思再打扰J,我找了CH医院的S医生。和J比起来,S医生不算熟人,只是因为以前通过朋友找他帮我看牙,S极其nice对本校员工比较关照,其实在S医生印象中我并不清晰,或许只是作为患者我对自己的主诊医生觉得熟悉和信赖,且是本校同事,姑且自作多情地认为是熟人。去找他就诊之前,对CH肿瘤科里的师姐说,又干一次自毁形象的事。然而,S医生的技术超棒,我无法矫情地再去顾忌熟人看牙毁形象的问题,硬着头皮也要去。

周四上午出完肿瘤科门诊,天气极其糟糕,我打车匆匆从CZ赶往CH,约的是13:00的时间段。因为,作为医生,我不希望自己的患者不守时;作为患者,我希望能早点见到能解除痛苦的救星。12:40赶到CH,军人挂号时间未到,就直接先上诊区候诊。站在6楼,望着经常作为医生身份穿过的门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来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S医生的诊室里,躺在至今不知道是该叫操作台还是治疗床的地方,很快知道了大概的治疗方案,并将我转给Z医生治疗。其实,我对这个床是有极大恐惧感的,自小喜欢吃糖喝蜂蜜,代价就是一口坏牙,自然免不了常往这张床上躺。高速涡轮牙钻的吱吱作响,偶尔碰到敏感地带的酸痛甚至浑身肌肉抽搐,使我怕极了这张床,甚至看牙时不敢穿太多衣服,因为高度的紧张总会伴随着大汗淋漓。或许好处就是纵使在冬天看牙亦从未觉得寒冷,抑或是能充分感受从这张床上下来时的欣喜。

当听到有个牙齿需要做根管治疗,我傻愣愣地问了个暴露自己无知的问题,已经是死髓的牙齿还需要做根管治疗吗?Z医生笑笑说,正是死髓才要做根管治疗。的确,谈起肿瘤诊治我可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对于口腔医学无疑是一窍不通,知道少许亦不过是所谓久病成医听到的几个术语,只是皮毛中的皮毛,甚至是错误。曾仔细读过网络上流传的热帖“当至亲遭遇晚期肺癌,你需要知道的六件事情”,里面内容详细、全面,作为患者或家属能了解到如此程度已是非常棒,但细读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是出自非专业人员之手。而我,口腔科的功课并没有做这么足。

去拍了个牙片,碰上了态度和技术一样的大夫,都是不好。排在前面有两名患者,均是球鞋医生出入3-4次操作间才完成了一个牙片的拍摄,后背不禁有一丝凉意。到我的时候后面来了个插着根管治疗针胸襟上流满口水的患者,出于医生的爱心也好,患者间的同情也罢,我说可以让她先拍。结果医生一声吼,让她还是排到后面去,我只能作罢。意料之中,听到4次拍摄的声音,我看到了自己的牙片,她或许也觉得不好意思,说“你的口腔很深”,我礼貌地笑了笑。纵使穿球鞋的医生里碰到过非常多技术水平很高、对患者也超级棒的帅哥美女,我对此依然是持保留意见的,因此从未允许过自己穿着球鞋短裤去上班。

Stuart是我的导师,也是Royal infirmary肝移植的consultant,他和我们讲过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他对科里的医生说在病人面前要注意自己的穿着,因为你是个医生。次日,发现一名女医生穿着低胸的衣服去了,Stuart对她说Could you put your breast back?的确,一名衣着不得体的大夫,如何让患者信赖你?英国是个保守严谨的国家,从上面的consultant到实习医生,几乎都是着正装上班,consultant常是直接穿着西装去查房而不穿白大褂。几年的留学生活在人生中不会留下太多印记,但这些似乎在印象深处扎根了。当然,长征的一批教授现在亦还有穿西服打领带出诊的习惯。记得几年前在急救科轮转,每周能有机会碰上景炳文教授来参加查房。进入ICU是要换拖鞋的,但即使是穿着拖鞋,每次查房80多岁的景老都是穿衬衫打领带。

拍牙片回来,再次躺到这张让我不寒而栗的治疗床上。如果问世间什么声音最恐怖,我的答案可能是牙钻滋滋的声音。当然,今天无暇恐惧,因为即使有吸引器在口中,也几度觉得要被口水噎死。我问Z医生,自己那一刻是不是很像留着长长口水的哈巴狗,姑且算做缓解紧张心理的一个极无聊的比方吧,但我知道形象一定是极差的。Z医生很耐心,技术也很棒,但在这样的前提下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拆下来已经陪伴了我20年的金属冠,或许这就是医生最讨厌“二进宫”或者翻修的原因吧。

提起抽髓,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10多岁时的悲惨遭遇。抽髓后剧烈疼痛了1整天,面红耳赤,汤食未进,得一直拽着自己的耳朵似乎才感觉疼痛稍缓解。或许是治疗理念的进步,抑或这次是在三甲医院这样的高等学府进行治疗,并未像想象中那么恐怖,当然功劳除了归于技艺精湛的Z医生,还要归于世上最伟大的发现,麻药。但口腔科的麻醉,终是恐怖的。平时给患者做穿刺进行过无数次的局麻,但当自己经历口腔浸润+阻滞时,猜想着进针后是否针头已像拉满的弓那般弯曲和高弹,浑身肌肉早已僵硬。渗漏的利多卡因在口腔中弥散,第一次知道它是苦的。每每穿刺时总会安慰自己的病人,放轻松,就进针时稍有点痛,但部分患者还是会害怕得发抖,或者他们是我的同类,高度敏感高度紧张的那类患者。纵使百般不安,随着医生的耐心宽慰,亦慢慢感受他的医术,高度紧张的心情逐渐松懈下来,仿佛曲终的古琴弦儿。

前几天有位患者家属在好大夫问诊上问为什么她妈妈总说我好,我未回复。因为只是做了一名医生该做的,只是更加设身处地地去帮她。一名大量胸水的晚期乳腺癌患者,多次置管均很快就出现堵塞,且每次抽胸水后渗漏很厉害,和秦医生花了大半天时间给了她虽然繁琐但更细致的操作。她是一位非常通情达理的患者,所以除了每日定时查房外我经常会去看看她,开导开导她。已忘记我的大学老师长征感染科缪教授原话怎么说的,大概是最好的医生是医生自己,亦如同科里臧主任说过的,如果觉得是能给自己人用的方案那就是最合适的方案。作为一名青年大夫,设身处地,不忘初心,亦是成长和进步。

2016-11-17 15:15,本次看牙结束,预约了下次复诊2016-11-22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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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丽
副主任医师/副教授
上海长征医院
肿瘤科,肿瘤科门诊
消化道肿瘤的诊治,胃癌、肠癌、肝癌、胰腺癌、胆管癌、胃肠间质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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